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喜欢上姐姐这件事。女孩穷尽脑汁也无法回忆起来,恐怕这感情由来已久,早已深深烙印于她灵魂深处。
爱丽丝和柯雷莎并非人之子,她们都是从一座监狱都市的下城区研究所的培养皿中出生的,创造她们的是一场检验灵能是否能够遗传的试验。她们的造主从那些最穷凶极恶的灵能者罪犯身上提取遗传因子,希望经过融合与调整创造出最适合稳定的人类社会的灵能者。
但他们只造就了怪物。
灵能来自于内心,灵能者们不需要任何补充就可以使用它们。但人工制造出的灵能者们却拥有从其他人身上汲取生命转化为自己能量的能力,并且无时无刻不处在一个饥渴的状态。结果这场试验的目的又变成了研究治疗这种疾病的方法。
爱丽丝就在这时降生。
柯雷莎是第二批的产物,代号是1,爱丽丝则是直接用她的体细胞克隆出的第三批产品,代号是0。从爱丽丝有记忆开始,出现在她身边的便是柯雷莎修长消瘦的身姿。
女孩的记忆里,姐姐似乎一直都在微笑。无论是在接受各种实验时,还是经历灵能饥渴的煎熬时,姐姐一直都保持着微笑。
闲暇时,她便抱着爱丽丝,用耳语般的声音在女孩的脑海中哼不成调子的歌。爱丽丝则趴在姐姐的怀里,只有在这时她才能感到片刻的安稳,没有穿白大褂的怪人们的喧闹声,没有干渴的痛苦,只有姐姐的歌声和萦绕着白雾的灵能世界。
从哪天开始呢?姐姐再也不会对着自己笑了。
那是又一次试验失败之后,气急败坏的怪人发出刺耳的吼叫,骂出很多女孩听都没听过的脏字。他那张半边是机器的脸上满是吓人的扭曲表情,他骂骂咧咧地跑进爱丽丝和柯雷莎的笼子,撕开姐姐的衣服做了很多事情。爱丽丝记得自己被吓坏了,只能缩在墙角傻傻地看着姐姐像人偶一样任人摆布。当怪人放开了姐姐,走向缩在墙角的爱丽丝时,一切发生了。
爱丽丝还记得那片被白雾笼罩的星空幻境,记得它平静外表下的汹涌的灵能风暴。它咆哮着,呻吟着,发出令人颤栗的歌声。一切都被笼罩在星光下,星云的中心是柯雷莎修长消瘦的身影。当幻境消失,呈现在爱丽丝面前的是监狱都市真正的天空,和囚禁了她如此之久的牢笼的废墟。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柯雷莎颤抖着站在倒塌的墙壁上,手中抓着那怪人的衣领。
后来一个眯眯眼的男人来了,他把爱丽丝和柯雷莎接到了一个新的城市,并交给了她们治疗灵能饥渴的方法,她们有了自由的新生活。但从那天开始,爱丽丝再也没有见过柯雷莎的微笑。
一行六人踏入冰泉镇的废墟,烧焦的皮革味和被血液浸透的泥土的腥味混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正片废墟安静得吓人,除了几人的脚步声和超越者那面战旗猎猎作响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爱丽丝看着队伍最前方的尼雅,那个女人高大的身躯使女孩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她不喜欢比柯雷莎还高挑的人,尤其是在尼雅刚刚让她被风吹得差点吐出来。
她稍稍偏移目光,注视着粉碎者右后方的空气,她敢肯定那里刚刚发生了不自然的扭曲,柯雷莎一定在那里!女孩想走在她身边,但又怕听到她责备的声音。她偏转头,目光落在苏珑身上。
那个女孩,只有一只眼睛而且在衣服上镶了难看的银边,茶色的头发像是染发失败一样夹杂着黑色,个性也毫无特点……凭什么她可以和姐姐那么自然地交谈啊!
爱丽丝被自己内心的一阵无名怒火吓了一跳,她双手交叉,紧紧地抱住自己。弥漫着不祥白雾的亚空间似乎又出现在她身边,一个耳语般的声音在她内心深处用她无法理解的语言喋喋不休。
别再来了,别来了!女孩咬紧了牙关,瞳孔紧张地缩紧。
“爱丽丝?爱丽丝!”
苏珑的声音钻进爱丽丝的耳朵,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倚在茶发女孩的肩上。
“你没事吧?”苏珑关切地问道“你一直在发抖。”
“没事。”爱丽丝当两人身处亚空间时的情景,苏珑怀抱的温度还留在记忆里。她红了脸,急忙从苏珑身边离开,抓紧了幽灵女士套在她身上的装甲,那东西实在有些太重了,她走的腿都有些发麻了“就是有点冷。”爱丽丝说
闻言,苏珑解开幽灵女士披在自己身上的斗篷,罩在爱丽丝身上。“我不是很冷,你先披着吧。”她说。
“这是她给你的啦!我不用。”爱丽丝头脑一阵发热,抓起斗篷塞回艾尔洛特少女怀里。“我这样就很好了。”
苏珑尴尬地看着爱丽丝,低下头小声说道:“对不起……”
“什么啊?什么对不起?”爱丽丝再次感觉到那无名的怒火,她几乎是喊了出来“我才不用你同情我!”
“你们两个!在那里耽搁着干什么呢!”
尼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拉下苏珑两人很远了。爱丽丝看看前面,又看看苏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抱歉”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苏珑没想过事情会发生成这个样子。
她很喜欢爱丽丝,柯雷莎也令她着迷。虽然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当知道她们是姐妹时她高兴坏了。她希望能跟她们两个都成为朋友,但她的胆怯却把一切都搞砸了。
爱丽丝喜欢柯雷莎,但柯雷莎不知为什么抗拒着自己的妹妹。苏珑想帮爱丽丝,但面对柯雷莎的面具时她却一句相关的话都说不出来,反而让爱丽丝生气了。她看着爱丽丝跟在尼雅身后的孤独背影,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她想起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嬷嬷和哥哥都说过她有时太喜欢管和自己无关的事了,艾尔莎修女也说她是个笨拙的女孩。
苏珑感觉胸口一阵发紧,从领子里掏出呼吸器,却发现手中满满地抱着幽灵女士的斗篷,银灰色的布料现在简直比一整箱书还重。
“停下!”粉碎者的声音传来,苏珑抬起头,看到那位强壮的女士挺起了盾牌。
“我们有伴了。”她说
战斗一触即发。
一群披挂着粗糙金属盔甲的阴影生物从前后包夹过来,它们之中最前排的挥舞着闪烁着魔力的紫光的刀剑,后排一些裹着不明织物的则端着奇形怪状的枪支。它们的枪械里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被魔力加速了的带着寒冰之环凛风的寒冰。
这些异族发出刺耳的战吼,像潮水一样涌来。它们几乎毫无战术战略可言,全靠着超出常人的速度和反应发起攻击。两位超越者迅速的护住三个少年,将他们推进一个还算完整的废弃房屋里。她们则分别面向街道的两边,挡住疯狂的阴影生物们。幽灵女士攀上房顶,将手中的枪调成突击模式,保持着隐身的状态,肆意的向敌人倾泻着弹药。
辛背对着尼雅,双手各持一把磁轨手枪,20mm的AP裂伤弹轻松地穿透了前排敌人的装甲,并在它们体内产生爆炸。几乎每一枪都会杀死一个阴影生物,有时还会因为阴影生物的装甲不够结实,贯通了第一个在第二个身上产生爆炸的现象。当敌人冲到面前时,辛迅速地把手枪插回腰间的枪袋,顺手抽出一对动力短剑。连接着动力背包的臂铠从排气孔排出一团炙热的白雾,追猎者的双剑发出蓝色的光芒,它们像一对蝴蝶一样在敌人之间上下翻飞,斩下一个又一个头颅和肢体。在追猎者灵活迅捷的动作下,阴影生物的枪射出的冰矢几乎全部落了空,偶尔有几枪幸运的命中,也只是在这位超人身上留下一道不痛不痒的血痕而已。
相比之下尼雅的战斗则显得无趣和单调,她像一个巨人一样碾压着敌人。在她手中,盾牌不再是防具而是武器,沉重的盾牌配合粉碎者超人的力量,像砖石压碎虫子一般把阴影生物的盔甲和躯壳砸得粉碎。
很快,两位超越者便清出了一条由数十具阴影生物的尸体铺成的道路。她们身上也染满了怪物们的鲜血,粉碎者的盾牌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银灰色涂装。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尖啸,一群骑着巨大蝙蝠的阴影生物呼啸着俯冲而下,直取两位超人的头顶。幽灵女士及时的开枪援护,但这些飞行骑士却在子弹命中它们之前的一瞬间变成了一团绿色的雾气,幽灵女士只是打伤了蝙蝠,骑士毫发无损地落在了地上。
“灵界转移。”尼雅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这些怪物的能力早已经被共和国研究透了,它们中的一些能够在瞬间将自己的身体隐藏进它们所属的那部分亚空间,从而躲避一些攻击。但对于反应、速度和力量都超乎常人的超越者们来说,这种能力只是让它们能稍微多活一会而已。
阴影生物们又一次扑了上来,有了拥有特别能力的生力军,它们的士气似乎也得到了提升。但就在它们发起冲锋时,一声尖啸扫荡了正片废墟。
那声音像是一个被割喉的人不由自主发出的惨叫声,它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阴影们在震惊中停下了脚步,接着四散奔逃,一些人甚至昏了过去,大小便失禁。两位超越者的耳中溢出了鲜血,她们有些迟钝地回转身,寻找那尖啸的来源。
爱丽丝站在废屋的门口,将苏珑和那个少年护在身后。她保持着张嘴吼叫的姿势,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
“强有力的一击,干的不错。”尼雅揉着耳朵说道“不过下次在使用你的小把戏之前记得发个信号。你对我们造成的伤害比那些怪物还多。”
“嗯!”爱丽丝抬头望着屋顶,她希望能得到姐姐的赞赏,她这一记灵能尖啸是这么及时而且威力十足,一些灵能强度不高的幽灵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你不该这么做。”柯雷莎从屋顶跳下来,渐渐显现出身形。她的面具下闪着灵能的幽光,语气冰冷而平静“你应该慎重使用你的力量。你可能会伤到自己。”
“……是。”爱丽丝低落地低下头
柯雷莎从莹绿色的目镜后注视着爱丽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回转身隐入了空气中。
拜爱丽丝的灵能尖啸所赐,超越者一行再也没有遭遇到任何敌人。稍作休整之后,六人再次踏上了旅程。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雨越下越大,三个孩子躲避在两位战士身边,向着越来越近的哨站灯火前进。幽灵女士隐藏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端着枪警戒着四周。
“停下!我们可能有麻烦了!”幽灵女士突然大声提醒道“前面有强能量反应!”
“魔法?”
“我说不清,可能是魔法也可能是灵能。但不管是那种都不是什么好事。”
尼雅凝视着前方,高擎战旗,臂甲上弹出一段闪着蓝色荧光的动力腕刃,随着动力背包排出一团白色的蒸汽,她手中的战旗顶端点起了一团银白色的冰冷火焰。“我们过去。”她坚定地说道“无论前方我们会面对什么,已经走到这里的我们没有理由停下脚步。”
苏珑看着前方,心又提了起来。她紧抓着辛装甲下露出的战袍一角,牙关紧咬。
突然,尼雅踩到一些触感特别的东西,她意识到那不是草地也不是被烧焦的泥土。当超人沉重的身体压上去它发出了断裂的声音,并像柔软的棉织品一样陷了下去。她低下头,看到绵延至哨站方向的紫色地衣。它们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几丁质,一些如同血管的黑色细线在地衣下搏动。
“你见过这东西吗?巴恩斯姐妹。”尼雅踩了踩地面,沉重的动力靴沾上了紫色的几丁质碎屑。
“恐怕没有,我没见过这种有机物……至少不属于那些我们狩猎过的敌人。”辛蹲下身子,捏起一块几丁质下的有机组织“像是某种肌肉组织……”她嗅了嗅“很干净,像植物……可以吃。”辛舔了舔手指“有点塞牙。”
“你最好改改异食癖,巴恩斯。”尼雅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见过这东西吗?”她问苏珑。
“没有”女孩抬头望向前方,黑暗中已经可以看到那哨站的轮廓,像一头俯卧的巨兽,长着长牙和尖角。越靠近它女孩越发不安。
“它们来了。”柯雷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所有人向前望去,一串或高或矮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在她们最前方的是一群身上覆盖着几丁质骨骼的形如大狼的奇怪生物,它们大张着三瓣的口器,三对利爪快速地腾挪。在这些生物之间,一个高挑的带兜帽的人缓缓走来。
六足野兽迅速散开,形成一个环形的包围圈。那带兜帽的人挥挥手,野兽们一边发出难听的呼噜声,一边收起了它们骇人的牙刀。
“很高兴见到你们。”她说,兜帽下发出沙哑但悦耳的女性嗓音“我的‘曾经’的同胞们。”
她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标志的女性面孔,一头几丁质包裹的神经束披散下来,仿佛如瀑的长发。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显现出一道从下嘴唇到下颚的裂痕,雪白的尖利牙齿闪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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